第6章 难以入眠的夜
吃好晚饭，沈相宜将肉汤倒进菜粥中喂给娘吃，而贺少琛居然主动提出洗碗打扫厨房。
沈相宜心里还咯噔了一下，见他十分勤快地收拾桌上的碗筷，也就不再多想。
这个弟弟想的太多，沈相宜不能把他看做普通的十一岁孩子，不然被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喂好饭，沈相宜用温水给娘擦了一遍身体。出门时，天也黑了，贺少琛也自己洗好脚，进了自己屋。
沈相宜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自己这个新身体和新容貌。
原主身材消瘦，皮肤蜡黄，都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手还算纤细，手指上有常年做女工留下的茧子，倒不似农妇那般粗糙厚实。这也是因为有二弟在，替她做了所有的农活和粗活，加之她脸上有胎记不愿出门，在家她就负责洗衣洒扫，偶尔烧饭，还有就是缝补家人的衣服。原主不爱说话，可手巧，从小喜欢针线，跟着认字后，竟看书自学了制衣和刺绣，七岁起就开始为家人做衣服。
沈相宜打了盆水，映着厨房昏暗的烛光，看到了自己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如果说走在路上能让人注意的，也只有额上丑陋的伤疤。鹅蛋脸，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巴，唯有那对细长且浓淡适宜的远山眉在整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添了点墨色。
“知足吧，沈相宜。没有缺胳膊少腿，长得也不是歪瓜裂枣，就不要挑三拣西了。能活着就己经是最好的了，以后这个身体这张脸蛋就是属于你的，你要自己珍惜。”
沈相宜自己给自己灌输正能量，自己给自己打气。
洗漱之后，熄了厨房的油灯，她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走到了院子里。
厨房的灯灭后，整座山似乎都黑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看清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天然的光晕打在院子里，沈相宜很快适应夜色，眼睛居然能够清楚看到石床和周边的事物。
她静坐在石床上，内心异常安静。只有望着远山才能让她有片刻的熟悉。
周围安静，有不知名的虫鸣，一阵清风吹过，她却闻到了异味。
沈相宜撩起一缕头发，月光下泛起枯黄，毛毛躁躁，还有难闻的味道。
“这是多久没洗头了？”
她皱眉，放下头发，没有吹风机，头发又那么长，晚上洗头肯定干不了，明早要头疼的。
关键这里也没洗发水，以前原主洗头都是用的草木灰。
忍一忍，明天再想办法。
坐了一会儿，沈相宜起身回屋，估计躺在床上也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真是漫漫长夜。
沈相宜突然警惕起来。
门居然是开着的，她明明记得整理好房间后就把门关上了，这门也不会被风吹开，她自己都需要用力才能打开。
所以只能是有人打开了这扇门。
山上一共就三人，一人昏迷，她自己没有动，那只能是……
沈相宜朝屋内看去，下意识将手伸进袖中，如果遇到危险，随时抽出匕首。
果然，只能是贺少琛。
贺少琛躬着背，蹑手蹑脚地朝她的小木箱走去，打开箱子，正要翻看。
他这是要偷钱？！
“你在做什么，贺少琛？”沈相宜的语气冷淡。
“啪——”贺少琛吓得把箱子盖上。
立即站起来，眼神紧张地看着门口的沈相宜，清冷月光照在她瘦弱的身上，却隐隐透着寒意。
“……长姐……我……”
“怎么不点灯？”沈相宜进屋，径自走到床边。
“长姐……你还没睡……”贺少琛支支吾吾，怕被长姐发现自己是来找银子的。银子是他唯一的出路，既然银子就是留给他的，那么还是放在他身上更安全。
“你也是睡不着吗？”
沈相宜点燃桌上的油灯。
摇曳的灯光下，贺少琛眼睛猛然一闪，找了合适的理由。
“对……我也睡不着……我害怕……长姐，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都十一岁了，还是个男孩子，胆子不能那么小。”
“长姐，我第一次住山上，我害怕。”眼中的紧张没有了，一脸娴熟地向沈相宜撒娇。
“以后你可是要当官，要保护百姓，要保护家人的。怎么能胆小怕黑？”
“长姐说的是。那我回自己屋睡。”贺少琛假装委屈地转身。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长姐？”心里一颤，转身笑着问沈相宜。
“刚刚我好像听到碰撞箱子的声音。”眼睛看着贺少琛说。
“我……我没有……”
“你紧张什么？黑灯瞎火的容易受伤，以后晚上出来记得带上灯。”沈相宜脸上没有表情，顿了顿，又说，“不然误入歧途受伤了可是自己遭罪的。”
贺少琛愣了一下，猜不透长姐是关心他还是己经知道了他真正的来意，只能笑着说：“多谢长姐的关心，我记住了。”
待他要走时，沈相宜又问：“会做馒头吗？”
“馒头？”
“明天我们去看你二哥，馒头可以带着路上吃。”
贺少琛乖巧地点点头，“会，我会做馒头，交给我就行，长姐好好休息，不用操心这些。”
“嗯，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
“对了。”沈相宜又开口说话。
“又怎么了，长姐？”贺少琛的心里又一颤。
“娘只能吃流食，你还得烧粥。”沈相宜提醒道。
“长姐放心，我定不会忘了婆婆的。”
“明早你把淘米水留着，不要倒。”
“淘米水？”贺少琛满脸疑惑，长姐说话他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我有用。”
“知道了，长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去吧。”
贺少琛回到自己屋里，才真正松口气。
长姐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去房间的真正用意，自己怎么会如此多心，长姐的脑子一向单纯。
爹说了，家里只有他是最聪明的。
沈相宜躺在床上，摸了摸袖子，里面有两个口袋。一个口袋里放着丈夫留下的匕首，另一个暗口袋上，还有一个暗扣，放着十两银子和十个铜板。这是原主用来藏书的地方，没有告诉过贺少琛，所以贺少琛一首以为原主还是把贵重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现在倒是一个给沈相宜贴身藏银子的好地方。
晚饭时不过是提到了银子和，贺少琛立即想到她可能会用银子换回，晚上竟然想偷回银子，真是个机灵过头的孩子，让人头大。
她不讨厌孩子，但自作聪明的孩子她不喜欢。
孩子就应该好好当孩子，单纯点就好。
沈相宜侧身，闻到了头发上难闻的味道，叹口气，又平躺回原来的样子。
一夜辗转难眠。
